一踏出迦耶火車站就是戰場，數名嘟嘟車司機馬上貼了過來，好不容易出完價、確認地址後，司機卻試圖用各種名義就地起價，回想前輩們的建議，不僅擺出強硬的態度，更將聲音提高數十分貝，引來其他人的注意，成功阻止一場敲竹槓的鬧劇。印度的騙子們都很過分，不論是嘟嘟車司機、攤販、專業騙徒，都會主動向你黏來，即便你不理他，他們還是會一直跟著你，直到遠離他的攤位或車子才會放棄。菩提迦耶沒有火車站，搭火車必須先到迦耶火車站，再轉嘟嘟車約半小時車程才到的了，雖然沒能找到同伴一起分擔嘟嘟車費用，但至少僅負擔合理價格，也安全的抵達菩提迦耶。
還沒意會過來已經到了菩提迦耶，路旁伸出了一隻手，菩提迦耶的沙發主Pankaj以燦爛的微笑歡迎我，不僅介紹了狀況不錯、價格又低廉的Guest House，還騎車帶我逛了幾間著名的寺廟。本以為總算要遇到正常的沙發主時，在共進早餐後回報*再度出現，或許這已經成為印度沙發衝浪的一種風格，但我始終無法苟同。在菩提迦耶的日子裡，Pankaj幾乎無時無刻都在一旁，如導遊般的努力安排行程，更騎機車帶我走所有行程，但直到最後一天我都還無法確定他是好人或是騙子，但至少能確定他也是出來混口飯吃的，比起沙發主，更像一個無牌導遊**。
因為2011年的恐怖攻擊，菩提迦耶這樣的小鎮，卻到處充滿了警察，在經過了層層關卡、金屬探測與搜身後，踏入了菩提迦耶最著名的Manabodhi Temple，這裡連手機都禁止攜入，對於我們流浪旅者而言，心中形成無形的負擔。Manabodhi Temple中隨處可見各國、各宗派的佛教徒，可謂是佛教聯合國的盛況，所有虔誠的佛陀子民們，不僅希望一睹世尊成就之地，更希望在菩提樹下接托無止盡的輪迴。隨著佛教的傳播，修行的方式各自演變，有些僧人轉經、有些行五體投地跪拜禮，有些單獨禪定、也有團體聽經聞法者。其中不乏假藉修行之名，行欺騙之實的騙徒，但仍不減此地的祥和之氣。坐在世尊成道禪定前所站立的山丘，兩千五百多年前世尊是否在此望著菩提樹，下定決定不悟道不起坐？但至少可以確定的是，眼前的景象今非昔比，不僅未有菩提塔的存在，連菩提樹也不是同一株了。
這棵位處世尊成道時的菩提樹，不僅有圍牆包圍，眾人的供養，其樹葉也被認為可以帶來好運、幫助修行，緩緩飄落時被爭相爭搶。而Manbodhi中的其他無數棵菩提樹，即使也是菩提葉，卻如敝屣般的被遺忘，不禁想起六祖慧能大師「菩提本無樹」之偈語，是否連虔誠修行的人們都已遺忘。
時間拉回世尊成道前的六年，據說世尊在山洞中苦修了六年，這山脈位處菩提迦耶東方，兩千多年後山路依舊崎嶇、洞穴依舊昏暗。但山腳下多了摩托車司機，企圖在這短短的100公尺斗上坡中，賺取高額的費用；山洞外多了兩間寺廟與提供信眾參拜的平台，絡繹不絕地信眾，將原本紅土色的洞孔逐漸貼成了金色。洞中恭奉著世尊成道前苦修中骨瘦如材的金雕像，即使並非成道之地，如今也變成著名的朝聖景點。
結束了六年的苦修，世尊拖著疲憊的身軀到了尼連襌河沐浴，遇見了牧羊女Sujata供奉了乳糜給世尊，世尊因而恢復體力能繼續修行。如今牧羊女Sujata不僅有受供奉的寺廟，其故居更被築起紅磚作為紀念。此處距菩提迦耶的中心較為偏僻，村落的經濟水準更為落後，一路上都是失學的孩童，路上充滿了牛、羊、雞等動物與其排泄物，Sujata之丘可謂是這附近最奢華的建築物了。
跟著世尊當年的腳步往菩提迦耶中心前進，到了世尊當年沐浴的尼連襌河，雖為河流，但仍不敵大地的乾涸，有如沙漠般的情景。人們認為此為聖河，長眠於此可以被接引往西方極樂世界，因此乾枯的河砂上隨處可見焦黑的痕跡，期待著雨季的到來，連同骨灰被聖河帶走。河邊有一處寺廟供奉著世尊當年禪定過的井，井邊當地人三三兩兩的前來禮拜，也有不知是真是假的勸募者在旁等待著下一批遊客。一旁的樹木大多有著凹凸不平的切面，據說是當地人藉此取得樹汁，樹雖未死，但還能稱為活著嗎？
世尊在菩提迦耶正道，讓這個位處印度最窮省份之小村落繁榮了起來，各國的佛教徒都來此地設立寺廟，作為參拜或靈修的據點。過去在民宿尚未普及時，多數人會選擇在寺內掛單，如日本寺、不丹寺、中國寺等等都曾是熱門的住宿地點，如今街上的生意越來越競爭，最熱門的日本寺決定停止提供掛單，但開放每天的早晚禪定時間，偌大的佛堂中，僅三三兩兩的遊客經過，沒幾個人坐下來靜心，但也使這裡幾乎是整個菩提迦耶最安靜的地方了。此外，日本對於本地的投資不知是情有獨鍾，還是為了修行而建立了眾多廟宇，即使數年前有日本女性在此被性侵，如今菩提迦耶的觀光客，日本人仍佔多數。這裡的騙徒為了生存也練就了一身好日文，有著東方臉孔的我，在路上被搭訕的第一句話都是「摳匿跡挖」，有時候面更會接連一串流利的日文！
（台灣廟居然供奉關公與趙子龍!?，更正正確為伽藍尊者與韋陀尊者）
追隨世尊過去的腳步探索菩提迦耶能說是朝聖者的夢幻路線，但在菩提迦耶的日子中，更讓我回味無窮的是當地的文化生活。在印度，365天中幾乎300天有節慶，在下榻的民宿內巧遇了他們祭拜猴神的儀式，一名類似祭司的當地人帶領著民宿一家開始了儀式。印度許多家中在房子中央都有天井，就在天井下方開始類似台灣燃燒金紙的爐中點燃了儀式的開場白，隨著祭司流利的咒語，男主人持續將祭祀用的穀類丟入爐中，漸漸地屋內已是煙霧瀰漫，就在淚流滿面下儀式到了尾聲，祭司為大家手上綁上紅線、頭上點上紅點，祈求帶來好運與健康，頓時覺得痛苦的煙燻也算是值得了。
印度最被人詬病之一的是嚴重的貧富差距，而在這個最貧困的省份中更能看出身為金磚四國的印度，需多孩童卻無法得到健康的生活環境、更不用說基本教育，而在路上隨處可見免費學校的招牌，我也來到了一間連招牌都沒有的免費學校。在這裡老師與學生利用早上九點前上課，下課後繼續進行農務，他們寄居在未使用的建築，從廢棄政府大樓、到廢棄住宅，如遊民般的尋找棲身之地。這裡的孩童教育資源缺乏，看到觀光客的第一句話就是pen與one dollar，破舊到不行的筆記本上，寫滿了印度文與英文，全班只有一兩本教科書，更遑論書桌或是奢侈的電燈。這些孩童或許需要幫助，當地也有許多看似在幫助這些孩童的人，但他們所募捐的善款到底是用在孩童上，還是先填飽自己的肚子、甚至是他們家人的肚子，完全沒有任何機制，又是在這騙徒密布的印度，不禁讓我對捐款感到卻步，至少遠從台灣帶來的一些筆，希望能帶給孩童些微的幫助。
P.S. * 回報：他們認為幫你忙，介紹景點，你應該回報他，在這裡是請他吃飯。
** Pankaj與其他沙發主的故事將於另一篇介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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